门窗上的木雕艺术
彭加明（古城区） 文/图
大伯跟我讲过一个故事：新中国成立前，玉龙县九河乡的一个木匠在丽江城开了一间木匠铺，大伯是店里的伙计。有几天，店里的买卖不多，大师傅却一直在店里雕刻精美的窗框，于是，他着急地对大师傅说：“最近买卖少，我们应该出去找活干啊。”大师傅意味深长地朝他一笑，说：“我们现在不就在干活吗？”大伯这才醒悟过来：大师傅创造的精美产品正是招徕顾客的招牌。九河乡的木匠分“粗木匠”“细木匠”。前者能起房盖屋，能画施工图纸，能在木料上画墨，是大师傅；后者能雕梁画栋，能画出草图并精雕细刻，是手艺人。据大伯讲，城中那个店铺里有不少能工巧匠，既可以起房子，也可以做装修，还能做精细、精巧的家具，他们追求精益求精。大伯说，各家堂屋上的六合门是一所房子最要紧的“门面”，其雕刻技艺最能体现手艺人的水平、主人家的审美品位，所以最被看重。六合门由可开合的6块隔扇组成。六合既有6扇门之意，又有6个方位之意。六合门又称“格子门”，含有“格物致知”的意思，设计独特，精美实用。平时只需开合中间的两扇，办红事、白事时为图方便最好把6扇都卸下。拆卸和安装它们都非常方便。
六合门局部。
六合门的每扇都用榫卯结构，自上向下分成5个部分，有上、中、下3块等大的板，这3块一般不做雕刻。刻意雕刻的窗花才是制作六合门的手工技艺重点。窗花的内容多为“鹿鹤同春”“松鹤延年”“富贵牡丹”“鹭鸶踩莲”“绶带闹梅”“木棉雄鹰”“梅花白鹿”“孔雀玉兰”“喜鹊梅梢”“福禄寿喜”等，其中，代表吉祥的祥云、瑞兽和代表四季的梅、兰、竹、菊等植物、花卉更是最常见的内容。这些精美的图案寄托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热爱和追求。小时候，我喜欢去伙伴家串门，看到每家每户都有雕刻精美的六合门。但那时不懂得欣赏，只觉得窗框上的花花草草很是好看。而现在，村子里的民居大多是钢筋混凝土建筑，即使有六合门，那也是用机器制作的产品，与古色古香的老物件差着一大截韵味。回老家时，我打听到村里的杨家宅院还留有一些古老的六合门，就特意去参观。这座老房子坐西朝东，正房有4间，厢房有两间，大门建成有飞檐的阁楼。进门看到古宅气派十足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六合门。六合门上的图案构图明快、洒脱，手法简练、圆润，看上去婉媚动人。只见图案采用“一块玉”的手法雕凿，也就是在一整块木板上雕刻出设计好的图案。这“一块玉”分3层雕刻，立体感强、层次分明：底层的穿花图案象征连绵不绝的幸福；第二层雕刻着代表祥瑞的花卉和瓜果，牡丹、兰花、菊花、荷花、百合均插在鼎瓶之中，桃子、香橼、佛手等和盘托在置物架上。上部刻着松叶、竹叶、莲叶、兰叶等，正中的竹节瓶中插的是牡丹。瓶有3节，每节刻有一字，是“报平安”3字的篆书；第三层的祥云浮在整块木板的上部和下部。因为6扇门的祥云形态一致、风格一致，而其他的内容又丰富多变，所以，看起来就像一组连环画。
六合门局部。
主人说，这个院子已有120多年，新建的时候是“跑马转角楼”，还设有防火墙，后来被拆除了一部分。其中的六合门由村子里的两位“雕刻世家”的师傅完成，一位雕刻3幅。图案由他的爷爷设计，首先画在青皮木板上，经过两位师傅的讨论，对雕刻的层次、深度、技法等达成共识后，花了一个月完成。当时，两位师傅都想拿出最好的手艺赛过对方，可以说拿出了当时村子里的最高木雕水平。“你看，这些线条很圆滑，看上去很温润，都没有被打磨，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使用凿子的痕迹。最后，我爷爷认为两位师傅技艺精湛，堪称完美合璧，还摆了一桌‘八大碗’感谢他们。”主人说。村子里的白族老人认为，没有实用价值的字、画不过是涂鸦，只有与生活紧密结合的书法、雕刻才真实、实用。所以，木匠做六合门时都精益求精、一丝不苟，体现出严谨扎实的工匠精神。走进村子里的陈家宅院，我又一次看到前人的工匠精神。陈家堂屋的六合门上是简洁大方的菊花，粗壮的窗棂上雕刻着典雅、美妙的花瓣。近看，每朵花的花瓣中心还刻着大篆，阳文雕刻，外围加框，每个字都像一枚图章。其刀法多变，中间部分有金石味。两边的字有亲和力，仔细辨认，是孟浩然诗歌《过故人庄》的前6句。两边写的是各种变体的福、禄、寿、喜等字。这个古老的村子里还有田园诗雕刻在古朴的窗框上，这真让我没想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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